柳眉自述——除却巫山，再无云（二）
后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里，我还是跟在他的身旁，从上海到北京，从震旦大学到法文进修馆，我一刻也不曾离开他，我已然把他视作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还记得那日，我初到北京，和白兰，心刚他们，一同住进了他的家里，与他的家人一起过了一个欢乐温馨的新年。
那年春节，是一个大雪天，北京的雪好大，纷纷扬扬的，落在院子里，笼罩起了一地的银白。
自幼在上海生长的我，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雪，第一次见到了这漫天飞雪，我的心情格外兴奋。
“哇，好大的雪呀！”我飞奔到了院子里，捧起了一捧白雪，撒在了身上，却是异常的开心。
他身着一件藏青色的棉麻褂，缓缓向我走来，像看着小孩子一样的看着我，笑道：“你没见过下雪吗，怎么这么开心呀？”
“哈哈，那当然！”我扬起了嘴角，欢声道：“你别忘了，我是在上海长大的孩子，上海的气候照比北京要暖得多，就算是下雪，也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。”
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了这样大的大雪，都说瑞雪兆丰年，这样看着，明年的年成一定不错，我当然开心呀！”
“原来是这样，你还真的是没有见过大雪呀。”他笑了笑，轻轻伸出手，接起了从天而降的一片落雪。
我静静的观望着他，微风拂起了他的发丝，有些微微的凌乱，不再如平时一般一丝不苟，倒是更添了几分温和。
也许是这天气太过于冰冷，他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，颀长的身影立在风雪中，倒有些出神入化之感，宛若神明。
他……很好看，是真的很好看，好看的让我移不开目光。
看着看着，不知何时，心弦竟被轻轻的撩动了起来。
他似乎发觉到了我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，转头望向我，似有些诧异，“你老看着我干什么，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？”
被他发觉了到，我不禁有些难以为情，“cyn，看招！”
为了掩饰住自己的心绪，我从地上捧起来一捧落雪，尽数扬到了他的头上。
“啊呀！”他猝不及防的便被扬了一头雪，一时间没能反应得过来，脸上皆是呆呆怔怔的神色。
“哈哈哈哈！”看着他那傻傻的，滑稽的模样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“柳眉！”他气急败坏的看着我，“雪很好玩是不是，我不介意陪你一起玩！”
他说着，也抓起了一捧落雪，扬到了我的头上。
“啊！”一阵清凉之感落到了脸上，我发出了一声尖叫，“cyn！”
“你给我等着！”我抓起了一个雪球，便朝他跑过去，让他早有先见之明，已然躲了开。
可我又怎会放弃，就这样追逐着他，满院里跑了起来。
不知就这样追逐打闹了多久，直到我们身上全都是落雪，直到我没有力气再与他追逐奔跑。
“不玩了，不玩了！”我双手扶着腰，一边喘息着，一边说，“再跑下去，只怕我这样吃不消了！”
抬起头，他正在我的面前，他的身上也和我一样沾满了雪，连头上也都是还没有融化的雪。
看着他这模样，我不由得再次笑了出来，“你瞧着你的样子，好像一个白头发老爷爷呢，哈哈哈！”
他看着我，同样也忍俊不禁，“你还不是一样，活像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！”
“这样有什么不好啊！”我脱口道了一句，“我们就这样一起白了头发，难道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吗？”
“好什么好？”他瞪了我一眼，“你才多大，就想白了头发，这大好的青春还要不要了？”
“好啦好啦，快进屋去吧。”他扯住了我水淋淋的衣袖，看向我的目光中，隐隐带了几分担忧，“瞧你这一身雪水，快回去换身衣服吧，万一着了凉，只怕会惹上风寒。”
“嗯，好吧。”我听了他的话，随他进了屋子。
他眼眸中的暖意，如同这冬日暖阳，暖化了这漫天风雪，也暖化了我身上的清寒。
我仍然记得，那一天，瑞雪纷飞，那一天，我们恣意尽兴，那一天的欢畅，是我今生今世都无法忘却的。
只此一生，不能偕老，但在那漫天的风雪中，我总归也算与他一起白了头一回。
一次，哪怕一瞬，也足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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